六祖壇經講記
般若品第二
如上已明「行由品」,現在繼說「般若品」。本品專爲大衆宣說般若妙義。般若是佛法最極重要法門,亦是不共世間一般宗教、哲學最極希有法門。大般若經百七十二卷說:『是諸有情于此般若波羅密多應如佛住。供養恭敬思惟般若波羅密多,應如供養禮敬思惟佛薄伽梵。所以者何?般若波羅密多不異佛薄伽梵,佛薄伽梵不異般若波羅密多……一切如來應正等覺,皆由般若波羅密多出現故』。般若是出生諸佛,爲諸佛母,怎可不說般若重要。
禅宗後來雖說『教外別傳,不立文字』,但達摩初傳法于慧可,自說『藉教悟宗』,並未廢棄大乘經典理論,因而乃以『佛語心爲宗,無門爲法門』的愣伽經傳授給慧可,作爲衡量學者印心的准則,要看一個行者是不是體悟,只要以愣伽經爲之印證,就可知道。是以初期傳達摩禅的禅師,並沒有遠離教義,而是依愣伽經印心,所以禅者名『愣伽師』,亦稱達摩禅爲『佛心宗』,亦有說達摩禅爲『愣伽宗』,或稱『南天竺一乘宗』。愣伽古代說是錫蘭,現在說是斯裏蘭卡,在印度的南部,愣伽經所代表的,便是印度的南宗。是以我們實在不可說,禅宗全是『教外別傳』,是有其經教所據的。
有說愣伽經從談般若性空兼談法相賴耶緣起。不錯,經中確實說到性空與唯識思想,但因主要的是說『如來藏自性清淨』,而實是以真常唯心爲主要思想,對達摩禅有著很大的提示作用,是以禅者皆以愣伽爲本。可是到了四祖道信,開始勸誘人持誦『摩诃般若波羅密』。如道信傳說:『我此法要依愣伽經,諸佛心爲第一;又依文殊般若經一行叁昧』。雖還沒有捨棄愣伽經,但已將般若經與之同等看待。後來『愣伽很少人過問而成冷門,金剛般若經轉成爲南宗頓悟禅的印心宗典,這種法門轉變,也顯然當是由道信倡導而形成的』。到了五祖弘忍,傳達摩禅于黃梅東山,別創『東山法門』,對達摩禅起了更大的變化,即少有提到愣伽經,而轉以般若經爲宗典,因他常教人誦持金剛經,說能令人『得速見性』。從五祖弘忍得法,從金剛經開悟,所以到了曹溪惠能,把達摩禅的宗典,從愣伽經轉爲金剛經,更是曆史事實。因爲惠能六祖,特別宗般若經,所以有此般若品。
說般若法
次日,韋使君請益,師陞座告大衆曰:「總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密多!複雲: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爲說摩诃般若波羅密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谛聽,吾爲汝說。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
祖師亦如佛陀,必須有人請法,然後方說其法。現在六祖說般若品,由于韋刺史的請益。「次日」,就是第二日。「韋」刺「使君」,聽了六祖的開示,仍有不明白地方,特再向惠能有所「請益」。請益,意在再度請求教益,使不明白的地方能夠明白。既然有人請求教益,于是惠能大「師」應請,特再「陞」到堂上的法「座,告」訴「大衆」說:你們真要修學佛法,「總」得先要摒除雜念,以清「淨心念摩诃般若波羅密多」,求得清淨無漏智慧,捨離一切妄想雜念,就可得到佛法利益。淨心,不唯聽者心淨,說者也要心淨。說者心淨,所說無一不契于理,聽者心淨,無句不入于心。先教念而後說,使聞般若大法者,因爲般若智珠,投于散亂心中,亂心自然寂靜,不再妄念紛歧,般若心體全現。
同時「複」說:諸位「善知識」!當知「菩提般若之智」,不是從外可以求得,而是「世」間每一個「人」,甚至每個衆生,「本自」就具「有」的。華嚴清涼國師說:『般若非心外新生,智性乃本來具足』,「只」因攀「緣」外境,真「心」久被塵染之所「迷」惑,「不能自」己有所體「悟」,必「須假」藉「大善知識」開「示」教「導」,方能體悟本心,「見」自本「性」。應「當」更要「知」道的,就是生存在這世間的人,明顯的看出:有的是「愚」癡的「人」,有的是具有「智」慧的「人」,愚智確有相當的不同,但是他們所具的「佛性」,本來沒有什麽「差別」,「只緣」彼此有著「迷悟」的差異,「所以」就「有愚」癡和「有智」慧的分別。
六祖金剛注雲:『凡夫不見自性妄識分別,自生高下,諸佛日高,衆生自下,菩薩了悟人法二空,上自諸佛,下至蝼蟻,皆有佛性,無所分別』。「吾今」特「爲」你們宣「說摩诃般若波羅密法,使汝等」每個求法的人,「各」個都能「得」到般若「智慧」。覺悟本心自性,而成無上佛道。這對你們誠摯求法者非常重要,當吾說此般若妙法時,希望你們專誠「志心谛聽」,好好記住,千萬不要聽了就算。下面「吾」當「爲汝」等宣「說」。如能專心一志的聽聞,必然會得般若智慧妙用。
六祖又叫一聲「善知識」!「世」間有很多學佛的「人,終日」都在「口念般若」,但是「不識自性」本具的實相「般若」。如是像這樣念般若,「猶如」饑餓的人,看到滿桌菜飯,並且不斷的說:吃呀!快吃呀!但沒有真正的去吃,如是「說食」,不論說得多久,終于肚「不」能「飽」,試問這樣說食,究竟有什麽用?佛法行者,如果一旦「口」念般若,但說「空」義,不說短時間內,不能見到本性,就是經過百千「萬劫」,亦「不得見」到本「性」。既不能見到本性,縱然不斷的口念般若,發揮空無自性,「終」歸「無有」一點利「益」。因爲般若大法,是無上法,如只一味口說,不能如法實行,難以成爲智者。
釋般若義
善知識!摩诃般若波羅密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何名摩诃?摩诃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刹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性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複如是。
前文說般若法,此文釋般若義。
六祖又叫一聲「善知識」!我所說的「摩诃般若波羅密是梵語」,依「此」間「言」,是「大智慧到彼岸」。意說修學佛法行者,要想到達彼岸勝境,必須求得般若妙智,沒有得到般若妙智,是不能到達彼岸的。菩薩行者雖修六波羅密,唯有般若勝過施、戒、忍、進、禅五度無量億數。因爲施等五者,不論修到什麽程度,是都不能趣入菩薩正道,當更不得入一切智城。如百千等那麽多的盲人,假定沒有一個眼睛明亮的人在前引導,不說不能到達豐樂大城,就是進趣正道亦不可能。是以般若望于施等五者,可說是最尊最爲無上。如是最尊無上的般若,須假言說方能顯示無有言說。
但是行者修「此」般若,必「須」從內「心」中深深的實「行」,「不」是「在」「口」頭上「念」念就行。如僅在「口」頭上「念」誦,而「不」能在「內心」中如法實「行」,不論般若妙法是怎樣的殊勝,那也不過「如幻如化,如露如電」般的瞬即成爲過去,行者根本不能得到般若受用。龍樹大士說:『佛法以修心爲本,以身口爲末,不在口念,口念是言說上事,與修行無關,與解脫無涉』。如能一方面在「口」中「念」誦,而另方面又在「心」中實「行」,是「則」就能「心口相應」,也就得到般若真智,從此真智呈現清淨菩提「本性」,當下就「是」人所本有的「佛」。佛之所以爲佛,就是人的本有自性,「離」開本「性」是佛,更「無別佛」可得,怎不心行般若?
「何名摩诃」?這是問;「摩诃是大」,這是解。依常說,摩诃是印度話,中國譯有大、多、勝叁義,現在六祖只講一大義,而所講大,卻不是說智慧大,是講其他的大義。放光般若經第四問摩诃衍品說:『雲何當知菩薩趣于大乘?乘是乘當至何所?誰當成是乘?佛告須菩提言:是菩薩摩诃薩大乘』。法華經第二譬谕品說:『若有衆生,從佛世尊聞法信受,勤修精進,求一切智、佛智、自然智、無師智、如來知見、力無所畏,愍念無量衆生,安樂利益天人,度脫一切,是名大乘菩薩,求此乘故,名爲摩诃薩』。大方等大集第十七虛空藏菩薩品說:『雲何爲菩薩莊嚴乘?乘謂無量,無邊崖故,普徧一切,喻如虛空,廣大容受一切衆生故,不與聲聞、辟支佛共,是故名爲大乘』。大乘論典說到摩诃大義很多,在此不多引說。
菩提「心量廣大,猶如虛空」那樣的無邊無際,「無有邊畔」。金剛經說:『東方虛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廣大如虛空的心量,就色說:如問是形色或顯色,這都是不可說的,所以「亦無方圓大小」的形色,「亦非青黃赤白」的顯色,同樣「亦無上下長短」的形態。當知『方圓大小』、『上下長短』、『青黃赤白』,都是物質,菩提心量,自不可說。至于『瞋』怒『喜』樂,是非善惡等,都是虛妄分別心而有,自也不可說菩提心量如此。不論色法心法,皆有相對性的,菩提心量沒有對待的差別,自不可說。所以說「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正因如此,所以「諸佛」所住的「刹土」,如常寂光淨土,真可說是湛然常寂無染,自是「盡同虛空」一樣的寂然不動。至于「世人」所有「妙」明本「性」,應知亦「本」是「空」,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悟達如此廣大的心量,那更「無有一法可得」。衆生本有「自性真空」,絕對不可說它是有,如以爲是有的,那絕對是錯誤,所以說「亦複如是」。能明此一大菩提心,是就可以轉凡成聖,假定不能明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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