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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瓶菩提

  宝瓶菩提

  宝瓶菩提序

  春日清晨,到山上去。

  大树下的酢桨草长得格外的肥美,草茎有两尺长,淡紫色的花组织盛开,我轻轻地把草和花拈起,摘一大束,带回家洗净,放在白瓷盘中当早餐吃。

  当我把这一盘酢桨草端到窗前,看到温和的春日朝阳斜斜落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山间凄凉流动的露气,然后我慢慢的咀嚼酢桨草,品位它的小小的酸楚,感觉到能娴逸无事的吃着如此特别的早餐,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幸福。

  我看着用来盛装酢桨草的白瓷盘,它的造型和颜色都很特别,是平底的椭园形,滚着一圈极细的蓝线;它不是纯白色的,而是带着古玉一样的质感。我一直对陶瓷有一种偏爱,最精致的瓷与最粗糙的陶,都能使我感动。最好是像我手中的白瓷盘,不是高级到需要供奉,而是可以拿到生活里来用;但它一点不粗俗,只是放着观赏,也觉得它超越了实用的范围。

  如果要装一些有颜色的东西,我也喜欢用瓷器,因为瓷器会把颜色反射出来,使我感受到人间的颜色是多么的可贵。

  白色的瓷盘不仅仅是用来装食物,放上几个在河边小溪捡到的石头,那原本毫不起眼的石头,洗净了自有动人之美,那种美,使我觉得随手捡来的石头也可以像宝石一样,以庄严之姿来供养。

  从手里的白瓷盘,我觉得我们生在这个世界,应该学习更多更深刻的谦卑与感恩。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不管任何季节走进树林去,就会发现到处充满了勃勃生机,草木吸收露珠、承受阳光,努力的生长;花朵握紧拳头,在风中奋斗,然后伸展开放;蝉在地底长期的蛰伏,用几年漫长的爬行,才能在枝头短暂悠扬的歌。

  不管是什么生命,它们都有动人的颜色,即使是有毒的蛇、蜘蛛,如果我们懂得去欣赏,就会看见它们的颜色是多么活泼。使我们感到生命的伟大力量。

  抬起头来,看到云天浩淼,才感到我们住的地球是多么的渺小,地球上的每一个生命是多么的渺若微尘,在白色、红色、兰色的星星的照耀下,我们行过的原野是何其卑微。幸而,这世界有这么丰富的颜色,有如此繁茂的生命,使我们虽渺小也是可以具足,虽卑微而不失庄严。

  我们之所以无畏,是因为我们可以把生命带进我们的心窗,让阳光进入我们的心灵,洗涤我们身心的尘埃;让雨水落入杂乱的思绪,使我们橙明如云。

  我觉得人可以勇迈雄健,那是因为人并不独立生活在世界的生命之外,每一个人是一个自足的世界,而世界是一个人的圆满。

  自性的开启,不是走离世界,而是进入宇宙之心。

  我愿学习白瓷盘,收敛自己的美来衬托一切放在盘上的颜色,并在这些颜色过后再恢复自己的洁白。就好像生命的历程里,一切生活经验都使它趋向美好,但不沉溺这种美好。

  我要学习一种介于精致与朴素的风格,虽精致而不离开生活,不要住在有玻璃框的房子里;虽朴素但使自己无暇,使摆放的地方都焕发光辉。

  我要学习一种光耀包容的态度,来承受喜乐或痛苦的撞击,使最平凡的东西,一放在白瓷盘上,都成为宝贵的珍品。

  佛教经典常常把人喻成一个“宝瓶”,在我们的宝瓶里装着最珍贵的宝物,可惜的是人却不能看见自己瓶里的宝物,反而去追逐外在的事物。

  我们的宝瓶里有着最清明的空性与最柔软的菩提,只可惜被妄想和执着的瓶塞盖住了,既不能让自性进入法界,也不能让法界的动静流入我们的内在。

  我们的宝瓶本是与佛一样的珍贵,可惜长久以来都装了一些污浊的东西,使我们早已忘记了宝瓶的本来面目。不知道当我们回到清净的面貌,一切事物放进来都会显得珍贵无比。

  打开我们妄想和执着的瓶盖,这是悟!

  使生活的一切都珍贵无比,在是悟后的世界!

  试着把瓶里的东西放下,体验一下瓶里瓶外的空气,原来是相同的,在是空性!

  因此,我不只要学习做白瓷盘来衬托人间事物的颜色,我更要学习做宝瓶,即使空无一物,也能在虚空中流动香气,并释放出内在的音乐。

  我要在人群里有独处的心,在独处时有人群的爱,我要云在青天水在瓶,那样的自由自在并保有永久的清明。

  百鸟衔花献

  牛头法融禅师初到牛头山,住在幽栖寺北面的山洞里,传说他住的岩洞门口,每天都有许多鸟衔花来供养他,有时鸟儿数百只,遮住了整个天空。

  后来他与四祖道信见面,恍然大悟,从此以后就没有一只鸟衔花来献给他了。

  这是禅宗非常有名的公案,曾引起很多禅师的讨论。

  有僧问五祖法演禅师:"牛头未见四祖时为什么百鸟衔花献?"

  法演说:"富与贵是人之所欲。"

  又问:"见后为什么不衔花献?"

  答云:"贫与贱是人之所恶。"

  这更令人迷惑了,难道未见四祖的牛头法融是富与贵,见了之后反而是贫与贱吗?有人说"富与贵"指的是芳草喧喧,"贫与贱"则是空空如也。前者有功德可求,后者却无以求之。

  清凉文益禅师也答过这个问题,他的弟子曾问他说:

  "未见之前为什么百鸟献花?"

  他说:"牛头。"

  "见后为什么不献?"

  他又说:"牛头。"

  文益似乎在说,献不献花是百鸟的事情,牛头仍然是牛头,他依然如故,永远空寂。不可以用外在的百鸟献花来议论牛头的修行。

  德山缘密禅师也遇到这样的问题。

  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他说:"秋来黄叶落。"

  "见后如何?"

  他说:"春来草自青。"

  云门禅师遇到同样的问题,前一个问题他回答:"香风吹萎花",后一个则答:"更雨新好者。"

  善静禅师的回答是"异境灵松,睹者皆羡"。"叶落已摧,风来不得韵。"

  怀岳禅师的回答是"万里一片云""廓落地"。

  冲奥禅师的回答是"德重鬼神钦""通身圣莫测。"

  当我在翻检典籍时,感到十分吃惊,因为关于牛头法融见四祖道信前后,以及百鸟衔花献的讨论与诗歌,多到差不多可以出版一本"百鸟衔花"的书。并且在祖师的答复里,令我们感觉到,只要能解开牛头见四祖及百鸟衔花献的公案,就能大致明白佛教的性空之意。

  尽管祖师们的回答都不同,却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大家都公认百鸟不献花的境界比百鸟衔花献的境界还高,因为前者连鸟都知道牛头的修行,固然可喜;后者是越过了此一境界,连鬼神都不能测知,何况是百鸟呢?

  当牛头隐在山洞时,是感天动地,是超凡入圣,所以神异很多,不只是百鸟衔花献,还有丈余神蛇守护,虎狼无阻。当他见了四祖大悟后则"超圣入凡"回到平常的人间,神异也就不见了。这一观点我们从牛头的传记可以找到证据,见四祖之前,他一直隐居深山,见四祖之后则走出山林,一面精研大般若经,一面到人间行化。这正是从最高境界进入没有境界,可以说是一种"化境"。

  后世颂赞牛头受百鸟衔献的诗歌难以数计,我在此挑选几首,让我们来细细体会:

  雪窦显禅师:

  "牛头峰项锁重云,独坐寥寥寄此身;

  百鸟不来春又去,不知谁是到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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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印明禅师:

  "一榻萧然傍翠荫,画扃松户冷沉沉;

  懒融得到平常地,百鸟衔花无处寻。"

  别峰印禅师:

  "水因有月方知静,天为无去始觉高;

  独坐孤峰休更问,此时难着一丝毫。"

  孤峰深禅师:

  "雨前不见花间叶,雨后浑无月底花;

  蝴蝶纷纷过墙去,不知春色属谁家?"

  懒牧成禅师:

  "月满陂池翠满山,寻常来往百花间;

  一回蹋断来时路,岭上无云松自闲。"

  铁山仁禅师:

  "着鞭骑马去,空手步行归;

  寂寞庵前路,衔花鸟不飞!"

  牛头法融禅师从"万里一片云"的境界到"天为无云始觉高"从"百鸟衔花献"那样的尊贵转入平常的心地,使得"百鸟衔花无处寻",大概就是五祖法演所说的"贫与贱"吧!

  牛头法融是一代禅僧,他常以诗偈来答客问,我选两段他回答博陵王的诗偈,回头看他的公案:

  "知色不关心,心亦不关人;

  随行有相转,鸟去空中真。"

  "风来波浪转,欲静水还平;

  更欲前途说,恐畏后心惊。

  无念大兽吼,性空下霜雹;

  星散秽草摧,纵横飞鸟落。"

  这两诗偈中都有"鸟",用来解释牛头引起历代讨论的公案真是再巧不过了,"百鸟衔花"看起来是很喧闹,无鸟献花看起来也很孤寂,但是在孤寂里才是真正百花盛开,百鸟唱歌,是春色真正驻足的地方啊!

  不知最亲切

  有时候出去旅行,一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看电视、没有听广播,也没有读报纸,几乎对天下大事一无所知,只是心境纯明地过单纯的生活。很奇怪的是,这样的生活不但不觉得有所欠缺,反而觉得像洗过一个干净的澡,观照到自我心灵的丰富。

  住在乡间的时候也是如此,除了随身的几本书,与一般俗世的资讯都切断了线,每天只是吃饭、睡觉、散步、沉思,也不觉得有所缺乏。偶尔到台北一趟,听到朋友说起尘寰近事,总是听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相信,原来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纷扰的人事。

  想起从前在新闻界服务的时候,腰带上系着无线电呼叫器,不管是任何时地,它总会恣情纵意的呼叫,有时是在沐浴,有时是在睡眠,还有的时候是与朋友在喝下午茶,呼叫器就响了。那意味着在某地又发生了事故,有某些人受到伤害或死亡,有的是千里外的国度发生暴乱,有的是几条街外有了凶案,每次我开车赶现场的时候,就会在心里嘀咕:"这些人、这些事,究竟与我有何相干呢?"

  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差不多整天都随着世界旋转,每天要看七、八份报纸,每月要看十几份杂志,每晚要看电视新闻,即使开车的时候,也总是把频率调到新闻的播报,深怕错过任何一条新闻,唯恐天下有一件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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