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的名義》
2001/2/3-4講于加州大覺蓮社
大覺蓮社主人葉敏居士,各位法師、各位居士、各位法友,今天有因緣我到這裏,我們共同地學習佛法。我原來和葉居士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是說這個講題是「禅與淨土」。但是我現在想,這個題目太大了,我想可能我就講一半好了,就光是講禅,淨土不講了。
禅這件事,我們漢文佛教徒聽到這句話,很容易想到中國禅宗的禅,很容易這樣想。在我個人的看法,古代的禅,達摩禅師來到中國,他傳的禅是非常殊勝的;但是後來的禅,另當別論。現在我們要學習禅,也不限于禅宗的禅。我認爲天臺宗、叁論宗、法相宗、華嚴宗都是禅!禅是遍于一切佛法的,不是單獨地有一個禅,我個人的思想是這樣子。現在看我寫的講稿。
禅是梵語,漢譯叫做靜慮。
「禅是梵語」,這不是中國話,「漢譯叫做靜慮」。「靜慮」這句話,「靜」主要指我們的內心,內心能夠寂靜住。我們的心從無始以來到現在一直是動亂的,現在學習佛法以後,要改變這種情況,要寂靜,不要亂,這是一。「慮」是智慧,凡夫一直是沒有智慧的;但是學習佛法以後,要有智慧。但是靜慮這個慮,這裏似乎又不是指佛法的智慧,是世間的智慧,但是超過了欲的境界。這就簡單地說到這裏。
又能消除所有散動,及能引得內心安住,故名靜慮。
下邊我引《攝大乘論》上的話:「又能消除所有散動,及能引得內心安住,故名靜慮」,這是《攝大乘論》上的解釋。能夠消除所有散動,就是經過長時期的靜坐,要有一個方法的。用這個方法消除內心的散亂,使令心不要動、不要亂,就是明靜而住的意思。「及能引得內心安住」,前面是動亂消除了,然後內心就能夠明靜而住,這就叫做靜慮。這樣講靜慮,這不是佛法的靜慮,是世間人的靜慮,就是指色界天的那個靜慮。我們現在居住的地方是欲界,要超過欲界、達到了色界的境界的時候,他內心的寂靜住叫做靜慮。所以這不是佛法中的禅,是世間上的禅。但是我們現在學習佛法,爲什麼講世間的禅呢?因爲世間的禅,在我們初開始學習佛法的人也需要,也需要這個禅,所以要講這個禅。這個地方我就講到這裏,看下邊的文。
消除令心散動的不善法——五欲、五蓋等,引得內心安住一境,不馳求于外,令內心得到安隱寂靜的喜樂。這只是止義,未及于觀。
「消除令心散動的不善法——五欲、五蓋等,引得內心安住一境,不馳求于外,令內心得到安隱寂靜的喜樂」,這也就是解釋前面這一段文。就是要用一個方法,消除我們內心的散亂,心裏面不動亂。
動亂有幾種情形:一個是我們接觸到可愛的境界、可憎惡的境界、各式各樣引起煩惱的境界的時候,我們心裏面就亂了,這是一種。一個是我們在禅堂裏面靜坐,我們沒有接觸這些雜亂的境界,但是內心裏面就胡思亂想,那還是亂。這兩種情形,學習禅的人都需要把它消除,消除內心的散亂。這些動亂的境界不是好事情,所以叫做「不善法」。
究竟這個不善法是指什麼說的呢?就是五欲和五蓋。「五欲」,就是我們的眼耳鼻舌身(這是五根),接觸外邊的色聲香味觸的時候,我們心就亂了,這叫做五欲。「五蓋」,就是不與外面的境界接觸,我們內心裏面有貪欲、瞋恚、昏沈睡眠、還有掉舉惡作、還有個疑,這五種蓋;這五種蓋,這五種煩惱一現起的時候,就使令我們不能與禅定相應了,就是有這樣的障礙,所以叫做蓋。
「引得內心安住一境」,如果我們肯放下一點,我們不要心裏面有這麼多的欲、有這麼多的蓋。我剛才說了,這不是佛教的禅,已經有這個程度。不管你是佛教徒、你是非佛教徒,都有可能學習禅;學習禅,都要解除這個欲和蓋的問題。這兩個障礙能夠消除的話,內心就會寂靜住了,引得內心的安住一境。「不馳求于外」,不向外面,心不跑到外面去找機會。我們在欲界的人,我們不是色界天上的人,我們欲界沒有靜坐的人,當然就是時時地要注意外邊有好的境界,我不能失掉好機會,一直地去尋求這件事,欲界的人都是這樣子。現在,肯放下了欲和蓋,而能夠拿出時間和精神來學習靜坐,你若能放下欲和蓋的話,內心就會安住,就不動了,「不馳求于外」,不到外邊去胡思亂想。「令內心得到安隱寂靜的喜樂」,這個安隱寂靜的喜樂,是靜坐有多少成就的人內心的反應,心情感覺到寂靜、感覺到安隱、感覺到喜樂。這種喜樂,不是馳求于外、一直地去享受欲的人所能知道的。所以對于靜坐有多少成就的人,外表上,其它的人看見這個人很苦,其實他自己內心很快樂,這是兩個世界。
這樣的禅定,「這只是止義」,在佛法裏面講禅,只是止的這一部分的道理、一部分的境界,這個「義」當個境界講。「未及于觀」,沒能達到佛法中所說的觀,還沒談到,沒有談到這件事。
觀即是慧。雲何名慧?
觀是什麼呢?「觀即是慧」,觀是智慧。這裏說智慧,「雲何名慧?」怎麼叫做慧呢?這是指佛法說了。
《攝大乘論》說:
又能除遣一切見趣諸邪惡慧及能真實品別知法,故名爲慧。
在《攝大乘論》上又說:「又能除遣一切見趣諸邪惡慧,及能真實品別知法,故名爲慧。」這是佛法的道理了。如果你讀《大智度論》、你讀《中觀論》、或者讀《摩诃般若波羅蜜經》、你讀《華嚴經》、《法華經》、讀《維摩诘所說經》、你讀《瑜伽師地論》、《解深密經》、《楞伽經》,它對定和慧是有詳細的、很深刻的開示,不是模棱兩可的,好像是說了、又好像是沒解釋,不是那個情形。若是我們不學習經論的話,你跟一個沒有學習經論的一位老師學習禅,我認爲是有這個問題,好像是這就是定,即定就是慧;定就是慧,慧就是定,就可能會說這樣的「妙法」。其實在我們讀《解深密經》、《楞伽經》、讀《般若經》,不是這樣意思的。
看下面的文,「又能除遣一切見趣諸邪惡慧」,又「能真實品別知法」,這叫做慧。下面加以解釋。
見趣,即指五見、二十見、六十二見、百八見等而言,即是見趣異名。彼非是正見,有大過患。佛法中的正見之慧堪能對治此邪惡慧,故雲能除遣。
「見趣,即指五見、二十見、六十二見、百八見等而言」,見趣的含義是什麼呢?就是指這些說的。
這個五見,第一個是「身見」,也叫做薩迦耶見。這個見,怎麼叫做我見呢?我們這個生命體簡單地說,就是一個是地水火風組織成的根——眼耳鼻舌身,這是五根,這五根都是地水火風組成的,這是色法。但是,另外我們有受想行識,這是內心的思想,這叫做心法。一個色、一個心,簡單說就是這兩種。這兩種組成的,都是剎那剎那變化的,都是有老病死的,有種種苦惱的境界,這裏邊沒有我。這句話,我們常常學習經論的人,倒不需要解釋;但是若沒有學習經論的,還需要解釋。什麼叫做「我」呢?就是沒有老病死、也沒有剎那滅,它是常恒住、永久存在的一種體性。
我現在舉一個例子你聽聽。我們不靜坐的人,就是在欲上貪求生活的境界,那當然是感覺不到這裏。若是我們多少放下了欲、放下了蓋,你能夠在寂靜處多靜坐,會出現一件事情。出現什麼事情呢?就是靜坐的時候,不感覺有身體的存在了。我們現在自己反省,有這麼一大塊坐在這裏;但是若是靜坐有一點相應的時候,不感覺有身體的存在,也不感覺有這個房子、有山河大地這些事情,都不見了。但是你若問他:知道身體不在的那個是誰?不感覺到有這麼一個房子、不感覺到有山河大地,這個感覺是誰?那當然就是我們的心嘛!這樣說,這一切物質的世界都不見了,但是心是在的,心是存在的。一切法都是空了,就剩我們這一念靈明的心在那裏。你有這個感覺的時候,這個感覺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認爲他得無生法忍了,這是一個感覺。第二個,誰是我?這個就是我!你若靜坐有這個境界的時候,你就會有這個感覺。當然我們不靜坐的人沒有這件事,你感覺不到這裏。
我再多說幾句,我讀圓瑛老法師的《楞嚴經講義》,他那兒其中有一段文,他就是有這個境界,他就感覺到這個境界。他說:「因爲常常出去講經,靜坐的功夫就不能照常地那麼用功了,不常靜坐,這個境界就沒有了!」那就是退了。而這個境界,在天臺智者大師的《釋禅波羅蜜》也有提到,在宗喀巴大師的《菩提道次第略論》也提到這件事,而在《瑜伽師地論》當然也提到。那麼這是什麼呢?這在佛法裏面叫未到地定,還沒能超出欲界,還沒到色界天,就是欲界定的境界。欲界定有什麼境界呢?欲界定有一種境界,譬如說你夜間都不要開燈,你在這兒靜坐的時候,你就看見外面的事情,看見有人到廁所去了,在虛雲老和尚的年譜上也提到這件事。白天靜坐的時候,有大太陽,但是你靜坐的時候能看見天空上星辰。這是什麼境界?
有一個很有名氣的人,教人修禅的;在各地方,「我是跟某某人學禅的!」哎呀!我說「不得了!」他說這是天眼通,他就說這個人得天眼通了!實在這是什麼?實在這是欲界定的境界,連未到地定的境界還沒到,更沒有得色界四禅,那裏來的天眼通呢?不是那麼回事。所以這個事情,我們若從經論上多學習,你才可能會知道這件事,不然還不知道這件事的。
現在說(我們不要說太遠了),說這個我見,當然我們心裏面想:「這個身體就是我」,我們一般人就是這樣想。誰若打他一拳,「你爲什麼要打我?」就是身體是我。這樣講呢,色也是我、心也是我。但是若這個靜坐的人,他若是不讀我剛才說的這些經論的話,他認爲這個色法不是我,而那一念心、靈明的心性這是我,那就和一般人所謂我不一樣了。
現在這上面說,身見是不對的,這個思想是錯誤的。這地方說身見,用我們容易明白的話說就是我見,執著這個身體裏面有個我。若是我們不多讀書的話,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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