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坛经疑问品
(一)970420
一日,韦刺史为师设大会斋。斋讫,刺史请师升座,同官僚士庶肃容再拜,问曰:「弟子闻和尚说法,实不可思议。今有少疑,愿大慈悲,特为解说。」师曰:「有疑即问,吾当为说。」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磨大师宗旨乎
」师曰:「是。」
这一段是韦刺史向六祖大师请法。刺史是汉唐时代的官名,是州级的行政首长,职位相当于现在的市长。韦刺史就是当时的韶州刺史韦璩,是一位虔诚的佛弟子。
「一日,韦刺史为师设大会斋。」有一天,韦刺史为六祖大师设大会斋。「大会」是指大法会,「斋」是斋供、斋饭。在大法会当中设有斋饭供养,称为大会斋。「斋讫,刺史请师升座」,斋供结束以后,韦刺史恭请六祖大师升法座。在过去,讲经都要升法座,所以讲经的人称为座主。「同官僚士庶肃容再拜」,六祖大师升座以后,韦刺史与当时参加法会的官员、同僚、部属及士、庶,「士」是士大夫,或是儒家的学者、读书人,「庶」是一般百姓、居士。肃是指很恭敬,「肃容再拜」表示与会的每一个人都很安详、恭敬地礼拜六祖大师,而且不只是礼一拜,还有二拜、三拜,所以称为再拜。礼拜以后,韦刺史就向六祖大师请法:「弟子闻和尚说法,实不可思议。今有少疑,愿大慈悲,特为解说。」这就是这次法会的缘起。
「弟子」,是韦刺史称呼自己,以表示恭敬与谦卑,这就如同大众对师父说话时,自称「弟子某某」。这个地方是韦刺史表示自己是六祖大师座下的三宝弟子。弟子也是一种通称,如果是受了戒,就称为戒弟子,得了法,称为法子。「闻和尚说法」,在佛教中,和尚、大和尚、老和尚,都是恭敬的称谓。
「不可思议」,世间一般人看到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就说:「这件事情真是不可思议!」表示这件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是不寻常、不容易,甚至是根本想不到的。在佛法上,「不可思议」是对法的赞叹,最高的佛法就是不可思、不可议,也就是说这个境界没办法用思惟想象得出来,也不是用语言所能表达,也没办法议论得出来,所以是不可思、不可议。《大般涅槃经》云:「如来境界非诸声闻、缘觉所知。」确确实实是如此。在这个地方是指六祖大师所说的法,再怎么思惟、怎么表达,都无法用语言、文字形容得出来,但是这个境界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禅七期间经常提示大众三个法门,数息(或是观息)、参话头、中道实相观,这些都还是一种方便。什么才是不可思、不可议?中道实相,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这念心超越了时间、空间,当下这念心的境界就是不可思、不可议,称之为如来妙心、无住真心。《金刚经》讲:「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就是不可思、不可议,在禅宗称之为「本来面目」。悟到自己这念无住心、无为心,又能站得住、站得长,这念心就是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这就是菩提心。这念心只能契悟,没有办法想得出来。如果能想得出来就有「生」,有生必有灭。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就是不生、不灭的境界。什么是不生、不灭?师父说法、诸位听法的这念心,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一个念头都不起,这就是不生,因为本具的真心是不住任何境界、是不灭的,当下不生不灭的这念心就是不思议。悟了这念心,就如古人所说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自己知道,别人没有办法了解。
禅宗祖师参访善知识,就是问这个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当下是问在答处、答在问处,稍微犹豫就不是了;因为犹豫就是可思,稍微一想就落入思惟的境界,就属于第二念,就不是向上一路。所以达磨祖师、禅宗祖师所讲的「向上一路」,就是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
「弟子闻和尚说法,实不可思议。今有少疑,愿大慈悲,特为解说。」韦刺史听了六祖大师所说的法,自己体悟到不可思、不可议的心法,但是仍然有一些疑问,如果不解除这些疑惑,自己就无法心安。「贪、瞋、痴、慢、疑、邪见」是众生的六个根本烦恼,也是修行人的障碍,如果自己心中有疑问不能解决,就会疑心生暗鬼,乃至于产生邪见。所以韦刺史祈请六祖大师大慈大悲,特别为弟子解说,以解除心中的困惑。
师曰:「有疑即问,吾当为说。」韦公曰:「和尚所说,可不是达磨大师宗旨乎?」师曰:「是。」六祖大师说:「有什么疑问就提出来,我当为你们解说。」于是韦刺史问:「和尚所说的法,是不是达磨祖师所传的宗旨呢?」六祖大师讲:「是啊,我所传的法就是达磨祖师的宗旨。」
宗旨,宗就是指这念心,所谓万法归宗、归于这念心,宗旨就是指心法、心要。这个心法从释迦牟尼佛传给迦叶尊者,迦叶尊者传给阿难尊者,祖祖相传,一直传到达磨祖师。达磨祖师原本是南天竺国香至王的第三太子,后来出家证果,是西天二十八祖,在梁武帝的时候来到中国,被立为中国禅宗的初祖。所以禅宗一脉相传,灯灯相传、光光相照,传的就是这个不思议法门。既然是不可思、不可议,怎么传呢?只能契悟,是以心印心,在言语问答之间,或是以手势表示,或是眼睛一眨、手一动、脚一蹬、拂尘一竖……用种种方法,不外乎是为了显示心体,显示这念心现在在哪里,或是显示这念心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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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970427
公曰:「弟子闻达磨初化梁武帝,帝问云:『朕一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
』达磨言:『实无功德。』弟子未达此理,愿和尚为说。」
「公」是指韦刺史,韦刺史进一步提出了他的疑问。当时达磨祖师从印度经由水路来到中国,起初是到广州,后来因为梁武帝听说达磨祖师是得道的高僧,所以迎请达磨祖师至国都金陵。梁武帝见到达磨祖师,就问:「我这一生修建寺庙、度人出家、供养僧众、讲经说法,有什么样的功德呢?」达磨祖师回答:「实无功德。」
梁武帝被称为佛心天子、菩萨皇帝,他虽然当了皇帝,仍然是布衣蔬食,不但吃素,而且不穿华丽的衣服,甚且放下三宫六院,就像个苦行头陀,可以说是一位道地的行者。所以韦刺史实在不了解,梁武帝有这么多的作为,为什么达磨祖师却说「毫无功德」?梁武帝度了二万多人皈依佛教,又结集经藏、注解经文、提倡吃素、广修寺庙,甚至四度舍身同泰寺,一般人谁能做得到?为什么达磨祖师说梁武帝所做的种种佛事是「实无功德」?
达磨祖师的回答,并不是排斥这些善法,而是因为达磨祖师弘扬的是心法,直指心体。布施、供养这些道理在佛经上已经讲得很多了,不需要达磨祖师再重述,所以达磨祖师回答:「实无功德。」梁武帝再问:「为什么没有功德?」达磨祖师回答:「这些是人天小果,属于人天的福德,将来所感的是人道和天道的果报,不属于功德。」达磨祖师的回答一点都没错,因为修这些善法虽然是种下了出世的种子、出世的善根,等到人间、天上的福报享尽,最后一生再到人间来出家修行,成道证果,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达磨祖师为了破除梁武帝的执着,使梁武帝明白「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道理,不要执着有为法,因此说「实无功德」。
大众要了解,佛法最重要的是不执着,并不是不去做。有些人看到这一段,认为出家、修行是为了求解脱、了生死,既然做这些都只是人天的福报,为什么还要修善法,所以就不修福;甚至认为,既然梁武帝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功德,而且只是人天小果,自己既不追求人间的大富大贵,也不想将来生到天上享福,所以更是不修善法了。这些都是错误的观念,因为不修善法还是一种执着。佛法是应机施教,达磨祖师为了度化梁武帝,所以才说实无功德,因为梁武帝已经修建很多寺庙、度了无数的人出家学佛,自己又很发心推动佛法,达磨祖师为了使梁武帝更上一层,不要产生法执,所以才说毫无功德。这就像丹霞祖师烧佛像一样,因为丹霞祖师看到院主刻了许多佛像,修了很多善法,为了使他百尺竿头再进步,为了破除他的法执,所以问他:「你刻佛像做什么?」院主答:「我刻佛像供养。」「你供养的佛像有没有舍利?」「没有舍利。」「既然没有舍利,把它烧掉好了。」大众想一想,自己修了多少善法?是不是像这位院主和梁武帝,这一生都在积极修福、修善?
因为梁武帝修了种种善法,自己认为这就是最高的佛法,产生了法执,所以达磨祖师要破他的法执。《金刚经》讲:「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通达无我法,如果又执着一个无我,这也不对。譬如很多人研究般若,到最后却又执着一个「空」,这还是一层法执,还是不对。佛法有深、有浅,所以要「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又更进一步了。
梁武帝心中起了疑问,继续再问:「既然修建寺庙、讲经说法、集结经藏、度僧、设斋、吃素都不是功德,只是人天小果,究竟什么是真功德?」达磨祖师回答:「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净智妙圆,体自空寂」,这就是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这就是真功德,这种功德不是世间上求来的,是本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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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970504
这念心有「体」、有「用」,我们在思、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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