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時空動
第一節 有——物、體、法
“在中道的方法論章裏,曾經談到:中觀者與一般人,對于「有」的看法,有一根本的不同。一般人以爲有,就是自性有,或自體有,這由衆生的無始自性妄執而來。中觀者以爲有,決不是自性有;同時,無自性也不是都無,無自性是不礙其爲有的”。
“有”即存在的意思,所有的“物”品或物“體”或“法”(一切的現象包括色心二法)的存在都叫“有”。但每個人的體會及思想領域的不同,因此,對“有”的看法就都不一樣了。
“一般人以爲有就是自性有,或者是自體有,這是由衆生無始自性妄執而來”。
一般人只要看到存在的一切法,就以爲它是實在的有,是自性的有,即本來自體就有的。衆生之所以有這樣的觀念,是由于無始以來的妄執。我們從來沒有明白開悟過,無始以來一直在這樣的一個妄執中而顯現出直接的感覺:有,就是實有;沒有的,就是實在沒有。
“中觀者以爲有,決不是自性有,同時無自性也不是都無,無自性是不礙其爲有的”。
然而以中觀的角度來看:一切法的有,絕不是自性有,即不是自有的。因爲它是因緣條件組合的,緣起而有的,故無自性。有人不了解,以爲講無自性就是否定有,即表示沒有。其實緣起的“無自性”,也不是空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無自性是不會妨礙其有的存在的。只是明白這一切現象是因緣所成,不是自性的本來有,所以這個“有”叫“緣起有”,它是無常變化的,所以又叫“假有”或“幻有”,只是這樣而已。所以講無自性時,不是完全否定它,反而沒有妨礙它(有)的存在,只是看這個“有”不是實有,而是緣起如幻非實的假有而已,。
“此理,月稱論師也曾如此說:即辨明「有與有性,無與無性」的差別。存在的事理,可以說爲有,然與有自性不同;無性,是可以有的,與一切法都無的無不同”。
月稱論師是我們很贊歎的中論系的一位大論師,他曾說:要辯明“有與有性,無與無性”的差別。存在的一切事與理都叫“有”,這個“有”與“有自性”不一樣,這一點一定要清楚!而無性是可以有的,與一切法都無的“無”不一樣。
“有與有性,無與無性,初學中觀者應該辨別。其實,教典中不一定這樣劃分的。依中觀者說:有是無自性的有,自性即究極自性不可得”。
這是重點!如果連這個基礎的觀念都沒有分辨清楚,我們對于“有與有性,無與無性”就會産生很大的誤解。一般人講的“有”與中觀者講的是有差別的。
依中觀者的立場來看,一切法的“有”是存在的現象,但這種“有”是無自性的,因爲它是因緣假合的。如果一定要用“自性”二字的話,一切現象的究竟自性不可得,就是一切法的自性,無自性就是中觀者講的自性。所以可以成立“有”,但不是自性的有。另一方面,雖然無自性,它卻是可以有的,“無自性才能有”,這樣講更正確。
“而一般人則以爲有是必有自性的,自性即是實有可得的”。
一般人與中觀者觀念的差別在于:只要是存在的現象“有”,必然就是有自性的,即使這個“有”的現象會變,它裏面也有一個實有的自性是不變的。
“中觀者說無,是異滅的無”;
這句話很重要!中觀者說“無”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異滅的無。也就是說,當這個現象産生後,它必然是在遷流變化的變異之中,所以這個“無”是從“有”的變異而異滅的無。現象産生後消失了,即是滅,是有無相對的異滅的無,不是什麼都沒有。
“無性即自性無。而一般人以爲無性即是無,以爲即是甚麼都沒有”。
注意,這個觀念很重要!無性就是沒有自性的意思,不是什麼都沒有。一般人總以爲無自性就是什麼都沒有,所以聽到中觀在講無自性空性時就會恐懼:“這樣不是斷滅了嘛”?爲什麼會有斷滅的觀念?因爲他們認爲“無”是什麼都沒有。如果知道中觀講的“無”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是“變異”的無,這樣就不會落入什麼都沒有。很多人不了解中觀的真義,錯會了中觀的無自性空義,認爲這樣是惡取空的斷滅,這樣的見地實在是誤解了中觀義!其實中觀的“無”不是什麼都沒有。
“外人與中觀者,名字同而意解不同”;
外人與中觀者所說“自性、無自性、空、空性”,這些文字都是一樣,但內容意義解釋就完全不一樣了。
“月稱不過爲不了解中觀者,方便的分別有與有性,無與無性的界說而已。今此所講的有,即一般人所說的「東西」、物;什譯的龍樹論,每譯之爲法”。
由于一般人誤解了中觀,故月稱論師用便當的方法解釋“有及有性、無及無性”,使大家清楚明白而已。鸠摩羅什所翻譯的龍樹論,把這個“有”譯之爲法。
“此「有」,不論是事是理,一般人即以爲是實有。中國稱之爲物,物即代表一切存在或存在的。“《易經》說:「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就是說:在和合的群聚當中分別,其別別的個體──自相,彼此各別的,即稱之爲物,此就是一般所了解的東西。《中庸》說:「不誠無物」。又說:「誠者自成也」。誠即自有自成的自性,誠而後有物。誠是自有的物自體,如不誠,即沒有自有自成的實體,物即不成其爲物”。
一般人只要講到有,就是實有,覺得凡是存在的就是真實的。導師從道家的易經及儒家的中庸也舉例:中庸說的不誠無物的“誠”是自己成就自己即自性有的意思。如果不誠,就沒有自有自成的實體,物就不成其爲物。因爲有了這個,後面才有物,誠即物的自體自性。
“這種思想,即是中觀者所要徹底否定的自性論”。
一般人都錯解爲存在的就是有自性的,導師以佛法的中觀角度來分析,即使道家及儒家的思想,也還是在自性見自性論的觀念中。
“總之,一般的常識與學者的知識──不屬于淨智的神秘直覺也在內,都要求一自有自成的,此無論是素樸的實在論與形而上的實在論,但計爲自有自成是一樣的”。
導師點出普遍的現象:除了體證佛法有真正淨智的人,其它無論是一般人的學識常識或知識,甚至在神秘的直覺觀念裏,一定會要求有一個實在自成自有的。這一種自成自有的觀念,無論是素樸的實在論或形而上的實在論,都是實在有自性的,不管從哪一個角度都一樣執著自有自成的實有的自性見。
“前面曾經指出:有是最普遍的概念,這種有強烈的實在性的感覺,是一般人認識上極爲基本的”。
一般人在認識上最基本的就是強烈的實在感,即佛法講的“俱生我執”,只要是有情生出來就都會有的,即使動物也是,它們自我保護的實在感也都一樣。
“不說現代文明人,即使未開化的野蠻人,或是智識未開的幼孩,他們凡是感覺認識的,不曉得甚麼是假有(非中觀者的假有,也不會是正確的),凡所覺觸到的,都以爲是真實存在的”。
無論是文明人及未開化的野蠻人或智識未開的幼兒,在感覺認識上都覺得是真實的有,從不知道什麼叫假有,即使不是中觀者的假有理論也不是正確的。
導師點出了普遍衆生的相同的心態觀念――凡所覺觸到的,都以爲是真實存在的。衆生爲什麼有無盡的痛苦煩惱苦難?爲什麼會造那麼多業?基于同一個道理――對萬法認識的實有感:身體是實在的,那個“我”是實在的,“我的”也是實在的。爲了保護“我”與“我的”而爭取占有,造成鬥爭不斷,從而痛苦煩惱也不斷。說實在的:如能從緣起而明白無自性無我;從法的遷流變化不停中,而看出它的常性不可得,真正能明白無我無自性,那麼一切的執著愛染占有就當下歇了下來,也在這裏解脫。這個實有感的自性執,産生我見我執,才使得我們造了無數的業力,致使痛苦煩惱生死相續不斷。這裏點出一個很重要的重點:即與生俱來的實有感自性執,每一個人都在這種狀態之中。佛法難聞,即便我們有因緣聽到了佛法,知道要修行了,然而在修行的理論中還是脫不了這種實有感,還是認爲有一個形而上的實在的本體、清淨的自性,非這樣心即不能安,這還是未能超越實有感自性見的執著啊!修行人還執著在自性見上,那與衆生有什麼不同?要注意,這個問題何其重要!如果不厘清,我們還會落在實有感的自性執中,如何解脫!現在佛教中還沒有厘清這個問題的宗派很多,所以我在這裏要點出來講清楚。不只是外道及一般民衆,即使我們佛教內的這些善知識們都要相當用心啊,否則自己落在這種自性執中還不自知呢!自以爲是地肯定:“非有自性不可,一定要有自性的”,問題真的蠻大。
“小孩不知鏡裏影現的人是假有,于是望之發笑而以手去抓。野蠻人不知夢是虛妄不實,故以夢境爲千真萬確的。這種認識上極普遍的自性感,從原始的、幼稚的,到宗教者與哲學者的神秘深玄的,一脈相通,真是「源遠流長」”。
這是導師感慨的一種說法:無知的小孩看到鏡子裏面的影像以爲是真的,用手去抓抓看;還沒有開發文明的野蠻人,沒有這一方面的知識,做夢還以爲夢境是真實的。但這種直接反應出來的自性感,從原始的人及幼稚的小孩,甚至引申到宗教界或哲學探討到神秘又深玄的形而上的實在,在導師看來卻是一脈相通,源遠流長的!都超越不了這一種自性見的實有感,這是很深的感歎,也是事實。
“依佛法說,不但小孩、野蠻人同有此種實在──自性感,就是蟲、魚、鳥、獸乃至最下的動物,凡是能感受到甚麼而有精神的作用時,這種實在性的直感,也都是一樣的”。
這就是佛法講的俱生我執,動物也是一樣的,只要是有情感及情識作用的幾乎都一樣。
“當然,沒有人類意識上的明晰,更沒有形而上的實在論者那樣說得深玄!人類,由于知識的增進,從幼年到成人,從野蠻到文明,在日常的經驗當中,漸漸的覺察到認識到的不一定是實在的”。
隨著科學知識的進步,人們慢慢會發現到一些真相,明白了認識到的事物有的不一定是真的。
“如面餅可以充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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