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大意
正果法師 編述
總目錄:
自序
一達磨以前的中國禅學
二禅宗的創立
叁禅宗的傳法授衣
四中華五祖旁出尊宿簡介
五禅宗門下的楞伽師
六禅宗的五家七派
七調和五事助參禅
八參禅的入門方便
九參禅宜觀心
十曹洞臨濟參禅方法的差異
十一見性成佛
十二公案的啓示
十叁頓悟漸修
十四《心燈錄》談叁玄叁要
十五漫談參禅
自 序
一九八○年夏天,福州鼓山湧泉寺約我爲該寺僧伽培訓班作短期講學。預定內容講完之後,學員們要求我講講禅宗,我高興地答應了。當時手邊沒有參考書,只好憑記憶及隨身帶去的一本禅學筆記,寫出一份禅宗提綱的講稿,大約四五千字,學員們把它刻寫油印出來。這就是《禅宗大意》的雛形。
一九八二年,爲了給中國佛學院的學員講“禅宗概論”,遂根據在鼓山講的禅宗提綱,又看了一些有關的參考書,寫成《禅宗大意》,油印成冊,除發給中國佛學院學員參考外,各地佛學院、培訓班以及留心禅悅者,紛紛來信索閱,已無存書。佛學院准備再油印一次,以結法緣。
去冬病中,《法音》編輯部淨慧法師來看我,提出他們准備將《禅宗大意》編入《法音文庫》出版流通。我當即表示同意。病愈之後,又將原稿原重校對了一遍,並把《修心決》全文和《心燈錄》關于談叁玄叁要的一段作爲附錄,成了現在印出來的這個小冊子。
《修心決》一文對初學參禅者可以起到因指見月的作用,這一點禅師們大概是可以同意的;至于《心燈錄》談叁玄叁要的一段文字,或者有不同的看法。我覺得文字禅、葛藤禅雖是虛妄分別,但分別熄滅之後,心空及第,壁立萬仞,人法雙亡,心機泯絕;正憑麼時,佛語、祖語、魔語、文字禅、葛藤禅,都沒交涉。善惡無記叁心絕,是個什麼?你在什麼地方?道著錯!
我從出家之年(十九歲)開始,就喜歡靜坐。一九五○年冬至一九五叁年夏,在北京菩提學會閑住,書不讀,無事問,終日參究,追問審慮自己的本來面目是誰?有時亦孤明曆曆,不續前念,不引後念,當體孤立,對土逆無心。甚至廢寢忘食,如癡如呆,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在這當中,時有境界現前,好壞善惡,奇形怪狀,種種現前,都不貪著,亦不欣厭,一切置之不理。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因而未墮魔境。只是平淡無事,無依無住,亦無迷悟,如是而已。
至道無難,唯嫌簡擇。若欲成佛,莫染一物。取一法不成佛,舍一法不成佛。請諸位讀者以此觀點對《禅宗大意》給予批評、指正,這是我的願望。
這本小冊子的出版,禅協有關部門的同人付出了辛勤的勞動。他們爲這本書複核引文,校對資料,聯系印刷事宜,承辦發行業務,對此,我深表感謝!
正果一九八六年春時年七十有四
一、達磨以前的中國禅學
菩提達磨觀見中國人有大乘根器,即泛海東來,經過叁年時間,到達建康(今南京),這時正是梁武帝普通七年(522,有爭議)。武帝迎達磨于宮中,相與問答。達磨知機不契,遂渡江北上,到河南洛陽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後來慧可斷臂立雪求佛法印,達磨與安心竟,越九年授慧可袈裟,傳以法印,以“二入四行”並《楞伽經》四卷,用付慧可,要他單傳心印,開示迷悟,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自此創立了中國的禅宗。直到六祖慧能,大行于中國,宋時遠播朝鮮、日本,迄今流傳未衰。
禅宗,是中國佛教宗派中的特勝法門,教外別傳的心宗,不落言诠,不立文字,重實修實證,真參實悟。說禅宗不文文字,並不等于不用文字。在自悟方面,強調藉教悟宗;在悟他方面,更離不開經典。如六祖說:“吾傳佛心印,安敢違于佛經?”又說:“《涅槃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爲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義。”這些言語,說明禅宗並非完全排撥文字的。故達磨授慧可以《楞伽》,黃梅、曹溪弘演《金剛》,都說明經教文字,對禅宗亦有大助力。從經教的翻譯與曆代師祖大德的實踐修禅來看,達磨沒來以前,中國已有禅學的濫觞,對後來禅宗的影響很大。現將翻譯禅經和注重禅觀修持的祖師大德的史實,略加介紹,說明菩提達磨以前,中國確有禅學流行,亦有禅觀之修持與實踐。
(一)安世高對禅經的翻譯
在東漢桓帝時,有安清字世高者,是安息國王正後的太子,幼以孝行見稱。志業聰敏,刻意好學。外國典籍,以及七曜五行,醫方異術,無所不通。國王死後,讓國與叔,出家修道。于建和二年(148)來到洛陽,譯出《安般守意》等經,爲習禅者所重。這一史實可看作是中國禅學的開端。安世高本人既精習小乘經論,也諷持禅經驗,備盡其妙。《高僧傳》卷一說安世高“博曉經藏,尤精阿毗昙學。諷持禅經,備盡其妙。既而遊方弘化,遍曆諸國。以漢桓帝之初,始到中夏……出《安般守意》、《陰持入經》、大小十二門及六十品。初,外國叁藏衆護撰述《經要》爲二十七章。高乃剖析護所集七章,譯爲漢文,即《道地經》也。”
安世高從漢桓帝建和二年(148)至靈帝建甯(168-171)中二十余年,譯出經論叁十余部。現存的《佛說大安般守意經》(二卷)、《禅行法想經》(一卷)、《道地經》(一卷)叁經中以《大安般守意經》對修習禅觀特別重要。康僧會、道安等均爲此經作了注解和疏釋。
(二)支婁迦谶敷演大乘禅教
在安世高來中國的同時,月支國沙門支婁迦谶,亦來洛陽。于靈帝光和、中平(178-188)間,傳譯梵本。譯出了《般若道行品經》、《首楞嚴經》、《兜沙經》等,開始敷演了大乘教義,是爲中國大乘禅教的開端。《道行經》即《放光般若》,所講空理,爲禅教掃蕩門中的要旨。《首楞嚴經》的初譯,更爲禅教所依用。《兜沙經》爲《華嚴經·名號品》的異譯,後來禅宗門下亦多引用。《首楞嚴經》在梁代已成缺本,《兜沙經》一卷,現在《大藏經》中。特別是《楞嚴經》的教義,爲後來禅宗門下所引用,對禅宗的影響很深。
(叁)支謙譯經與大乘禅教
支謙是安世高、支谶以後的大譯師。《曆代叁寶記》卷五說,支谶有弟子支亮,亮有弟子支謙,是爲叁支。當時人稱“天下博知,不出叁支”。支謙字恭明,一名越,月支國人。他的祖父法度,于漢靈帝世,率領該國人數百,來漢歸化,拜爲率善中郎將。謙生于中國,博覽經籍,廣智多能,世間技藝,多所綜習,肩學異書,備通六國言語。獻帝末年(226),漢室大亂,與鄉人數十共奔吳地,孫權拜爲博士。
謙慨歎佛教雖已流行,而經多梵語,未盡翻譯之美。于是廣收衆經舊本,譯爲漢言。自吳黃武元年(222)至建興二年(253),譯出《大明度經》、《淨行品經》、《首楞嚴經》、《禅秘要經》、《修行方便經》、《維摩诘所說不思議法門經》等八十八部,一百十八卷。
《禅秘要經》四卷,《修行方便經》二卷,都重在說明禅觀之法。《首楞嚴經》,《維摩诘所說不思議法門經》叁卷,尤爲形成大乘禅教的要素,其說散見于諸禅書中,影響很大。
(四)康僧會解說禅教
沙門康僧會,其先康居國(今新疆北至中亞一帶)人,世居天竺,其父因經商移居交趾。會年十九,二親並亡,乃出家,勵行甚峻,明解叁,藏博學多識,兼善文學。于東吳赤烏十年(247)來建業,營立茅茨,設像行道,因感得舍利以獻孫權。權遂爲建塔寺,以始有佛寺,遂稱建初寺。由是江右(長江以西之地)佛法大興。僧會于建初寺譯出《六度集經》、《雜譬喻經》等。又注釋《安般守意》、《法鏡》、《道樹》叁經,並製經序。解說禅教的《安般守意經》注解,當時習禅的人奉爲龜鑒。這裏抄錄《出叁藏記集》卷六所載康僧會《安般守意經序》中一段,以明康僧會對修禅方法及利益的重視。
“夫安般者,諸佛之大乘,以濟衆生之漂流也。其事有六(數、隨、止、觀、還、淨),以治六情。情有內外:眼、耳、鼻、口、身、心,謂之內矣;色、聲、香、味、細滑、邪念,謂之外也。……彈指之間,心九百六十轉。一日一夕,十叁億意。……是以行寂系意著息,數一至十,十數不誤,意定在之。小定叁日,大定七日。寂無他念,泊然若死,謂之一禅。禅,棄也,棄十叁億穢念之意。已獲數定,轉念著隨,蠲除其八,正有二意(言意已十去其八,僅存數息相隨二正意)。意定在隨,由在數矣(相隨時意定在隨,其初由于數息)。垢濁水肖滅,心稍清淨,謂爲二禅也。又除其一,注意鼻端,謂之止也。得止之行,叁毒四趣(生老病死),五陰六冥(即六塵),諸穢滅矣。昭然心明,逾明月珠(得止心明)。淫邪汙心,猶鏡處泥,穢垢汙焉,偃以照天,覆以臨土(偃鏡以照天,覆鏡以臨土,皆無所見)。聰睿聖達,萬土臨照。雖有天地之大,靡一夫而能睹。所以然者,由其垢濁。衆垢汙心,有逾彼鏡矣。若得良師,劃刮瑩磨,薄塵微 ,蕩使無余,舉之以照,毛發面理(面紋),無微不察。垢退明存,使其然矣。情溢意散,念萬不識一矣。猶若于市,馳心放聽,廣采衆音,退宴存思,不識一夫之言,心逸意散,濁翳其聰也。若自閑處,心思寂寞,志無邪欲,側耳靖聽,萬句不失,片言斯著,心靖意清之所由也。行寂止意,懸之鼻頭,謂之叁禅也。還觀其身,自頭至足,反覆微察,內體汙露。森楚毛豎,猶睹濃涕。于斯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無存不亡。信佛叁寶,衆冥皆明,謂之四禅也。攝心還念,諸陰皆滅,謂之還也。穢欲寂靜,其心無想,謂之淨也。得安般行者,厥心即明。舉眼所觀,無幽不睹。往無數劫方來之事,人物所更,現在諸刹,其中所有世尊教化,弟子誦習,無遐不見,無聲不聞。恍惚彷佛,存亡自由(生死自主)。大彌八極,細貫毛氅。製天地,住壽命,猛神德,壞天兵,動叁千,移諸刹。八不思議,非梵所測,神德無限,六行(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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