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松大師年譜
灌頂弟子楊毓華 編定
編者弁言
持松大師(1894-1972),湖北沙洋人,幼承庭訓,資賦聰穎過人,于國學有深厚之基礎。17歲時,襄水泛濫,暴洪禍及鄉裏,大師亦遭此大難,遂感生死無常之苦,萌出家修道之志,乃于鐵牛寺披剃,後受具足戒于漢陽歸元寺。21歲時,入華嚴大學就讀。月霞尊者識持松爲奇材,且已得正法眼藏,契涅槃妙心,乃嗣以禅宗南嶽下第47世位,賜法名“密林”,另囑其法弟應慈老法師“善弘華嚴,莫作方丈”,讓賢持松繼席常熟興福寺方丈,時大師年僅25歲,此已奇事!持松大師于寺務、辦學之余,撰《攝大乘論義記》約20萬言,連載于《海潮音》,驚動了當時正爲唯識、法相名謂之異同而筆戰論壇的太虛大師和歐陽竟無大居士,而其時佛教界均重視彼等之論點,亦相互推敲,乃爲學壇盛事。及兩位大德閱得《攝大乘論義記》後,皆贊許密林所述唯識、法相異名同宗、即一即二之高論。而持松大師一時名聲鵲起,譽滿大江南北,此又一奇事也。由此,法相宗也中興一時,成爲佛教界一段美談。
大師于浸潤大小經論、谙習各宗教義之余,了知流傳于我國盛唐時期的漢傳密教,業已絕響千余載,遂亟思挽回千年絕學並鑽研瑜伽密教之奧義,乃效志奘師,懷遠紹如來、近光遺法之宏願,于29歲時毅然辭去住持之職,“叁次東渡、二上高野”,難行能行,精勤修學,禮高野山天德院住持、古義真言宗金山穆韶大阿阇黎爲根本上師,又從權田雷斧大僧正受學新義真言宗,共得叁個灌頂傳法阿阇黎(教授、導師、金剛上師)位(中院流第六十四世,傳法院流第四十九世,叁寶院流第五十一世),期間又至比睿山延曆寺研習臺密儀軌,終將鐵塔正傳東、臺二密悉數取回。
大師回國後,複興弘揚唐密,又成爲佛教界之佳話傳誦至今。他先于杭州菩提寺設壇灌頂傳法,成績斐然。繼又先後于武昌寶通寺、上海靜安寺建立真言宗根本道場,開風氣之先,影響巨大。同時,應邀于全國各佛教院校、寺院、居士林、各種佛教團體及居士宅第等處,講經、傳戒、建壇、修法、灌頂、傳法;屢于國內旱澇饑馑、刀兵災難等內憂外患之時,隨時隨處,建壇祈福禳災,護國佑民,祝願世界和平、國泰民安。其間祥祯瑞應無數,令四衆弟子及各地人士大開眼界,歎爲觀止。大師于而立之年,複唐代惠果阿阇黎後密教界未現之盛事,續中華千年失耀之智焰;接鐵塔傳承,興密宗宏觀,其功績巍巍卓著。
大師歸國弘密,從祖規,立國本,有如下顯著特點:一、始終身著漢傳僧衣,嚴格秉承漢傳佛教之行儀,不改著他服。二、禮佛始終依密教經軌所傳五輪投地,不用持花印等。總之,投行者以有漏之五體煩惱于阿字之大地,願滿足五轉,證得五智;別之,以此右左膝、左右手、頭頂頂禮,願一切衆生安立正道,直至頭頂著地,願離驕慢,成佛之無見頂相(《密教通關》內有詳釋)。叁、行法時不依他方揉搓念珠發出聲響,因大師遍覽大藏典籍,未見揉搓念珠之出處,故回國後不用,仍依唐譯儀軌所載之方式持用念珠。四、對于日本各流派于手印有不同之處,大師一一研究後皆作解釋,互通明了,認爲不能糾纏于此等表面形式之中,更不能取枝末舍根本,而是要以證得五智實相、究竟成佛爲根本。五、大師在主持各種密教法會時,專門設一“經聲不斷壇”,采用漢地傳統的“依文直誦”法轉讀經文。六、大師叁次從日本所帶回的大量法卷,包括經律論、儀軌、經典、曆代祖師著作,特別是唐代流落散失的摹本、抄本、手繪的佛像圖鑒及法器、法物等,較多是當年弘法大師空海等來唐學法時取去,現大部分保留在靜安寺,此舉填補了中國近代密教史上的諸多空白。七、大師于所撰各密教著作,善于歸納總結,明其源委,察其流變,查考諸節,引經據典,一一詳細注明,將身口意及觀想闡述得非常清楚,從而使得後來者閱讀時省時省力,更易明了。能如此,沒有力透紙背的學養、堅實的修證是不可能的。正因如此,弟子們讀後每有深入領悟處,驚喜雀躍,感恩萬分。大師啓發之功德,使學者安心修持時能契合聖意,與大師、本尊、十方諸佛息息相印。
大師孤身東渡赴日本留學,立場宗旨明確,以菩提心發普渡衆生之堅固宏誓,以大悲心爲根本行願,以海納百川的精神和大海一樣的胸懷,終將東、臺二密精髓學到且融會一處,完滿取回唐密,歸國宏傳,解行並重,轉識成智,成就一貫,被尊爲“唐密複興初祖”。大師忠誠、博學、務實、愛國、愛教的精神高山仰止,令大師之後傳弟子們倍感敬服。
大師一生釋經述論不辍,尤于日寇占領上海期間,蟄居聖仙慈寺,力拒威逼利誘,堅拒出任僞職,其崇高的民族氣節令人贊歎。于此數年間,大師辛勤筆耕,編寫整理了諸多顯密著述、各類儀軌、行法記等等。因國內局勢動蕩不定,大師多年來于寒來暑往間,耐清寂、忍病痛,耗盡心血,苦心孤詣,冀以豐富的著述利益後繼來哲。據現有資料統計,大師留下的顯密著述達四十余部、七十余冊,另有各類行法記及儀軌多部;其他散見于各類報刊、雜志上的文章已無法統計。大師通宗通教,于禅、賢、臺、性、相、淨、律等諸宗造詣精湛,尤以密宗爲最,故能得顯密之圓融也。大師之等身著作嘉惠後學,啓迪甚大,四衆皆甘循傳承、樂受教誨而追隨不舍,乃至終身不渝。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超晔陸續編輯出版了大師著述數冊。“衆”字輩同學們感到,每次通讀《密教通關》、《菩提心論纂注》等大師著述,皆可解除自己對佛法的許多疑點。有的還手不釋卷,以之作爲修持指南,得以不斷提高證量。爲此,對大師越加心悅誠服,贊歎不已。
大師著述等身,以《攝大乘論義記》及《華嚴宗教義始末記》爲顯教之代表作;以《密教通關》、《大日經住心品纂注》、《菩提心論纂注》爲密教經典之代表作;以《心經闡秘》、《仁王護國般若經闡秘》爲顯密融通雙管齊下之代表作,實前所未見也。時于1940年,衆弟子發現大師曆年著述妙夥,恐遭渙散,遂于次年始克整理校對,彙集出版于上海佛學書局,集名《師奘全集》。“師奘”者,大師素仰慕唐玄奘叁藏之爲人,私淑之以爲師,故自號師奘沙門。《全集》所收錄的《密教通關》、《住心品纂注》、《菩提心論纂注》、《隨行一尊供養念誦私記注》、《華嚴宗教義始末記》等均爲難得權威論典,直至今日,依然在海內外被反複翻印廣爲流通。
大師曆任上海市佛教會(中國佛教會上海市分會)理事長;中國佛教協會理事、常務理事;上海佛教協會副會長、會長。又是上海市人民代表,中國對外友協上海分會理事,上海書法家協會會員等。曾受周恩來總理囑托,多次出訪周邊國家,影響甚大,爲睦鄰友好、推動佛教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貢獻。
1994年,紀念持松大師誕辰一百周年水陸空和平吉祥大法會暨靜安寺修複十周年慶典在上海靜安寺舉行,爲期七天,盛況空前。于此同時,隆重召開了“持松法師佛學思想研討會”,國內外來賓、長老大德、專家學者及佛教界四衆弟子雲集。法會收到了大量紀念辭章、詩詞和學術文章,先後出版了《持松法師紀念文集》和《持松法師紀念文集續編》兩冊,由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老居士親自題寫書名(趙樸初居士亦是大師灌頂皈依弟子)。法會期間,靜安寺前、中、後叁個大廳中,金字緞幛挂滿牆壁,與會者摩肩接踵,依次在後廳大師靈前頂禮緬懷大師愛國愛教、弘法利生、培育僧才、創辦學校、救濟貧病、建壇修法禳災祈福等護國佑民的慈悲行迹。目睹如此聲勢浩大的紀念活動,四衆弟子皆由衷感歎。大師圓寂已二十二周年,仍有如此多的人緬懷他、思念他,真是難能可貴。弟子超晔記錄下了當時部分緞幛上的頌詞:
“人天師表”、“佛門耆宿”、“佛門尊宿”、“飛錫高僧”、“一代真師”、“一代宗師”、“法門典範”、“法門泰鬥”、“深入經藏”、“法雨普施”、“宏宗演教”、“愛國愛教”、“光明普照”、“普利人天”、“理智永傳”、“慧心永耀”、“拈花微笑”、“克振宗風”、“顯密融通”、“密宗泰鬥”、“法衍東密”、“唐密回歸”、“道範常存”、“四衆共仰”、“法被群生”、“僧俗同慶”、“寂光常照”、“行解並進”、“佛國常春”、“高山仰止”、 “四衆皈敬”、“紹隆佛種”……
大師圓寂至今已有叁十八周年,今複視此等贊頌和緬懷之詞,心中仍然光芒閃耀,且借來作爲大師年譜之補充敘述。所幸近年出版的《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等叢書中,收錄了許多持松大師生前發表于各類報刊上的文章,又陸續發現了諸多散見于大陸、港臺等地區印行的一些文稿,喜因緣所至,集大師“超”字輩、“衆”字輩、“妙”字輩傳承弟子多人之力,進行收集、選取、錄入、校對、整理等等,彙成一冊,完成了爲大師編寫《年譜》之夙願。《年譜》中對大師晚年的敘述,更多引述了大師的教誨開示及其修證經曆,此等詳實之記述,乃是弟子超晔多年來隨侍大師而作的教示筆記,以及代大師保存的各種感言、詩詞手稿(後編成《密林詩詞》)、日記等。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超晔保存這些資料煞費苦心。因其發現原抄錄文藝名家名句的筆記陸續不見了,只得想出各種方法應對。超晔把大師文稿原紙或夾在醫學筆記和講義的夾層裏,或抄寫在雙層講義背面、哲學劄記和學習筆記之中,又用會計帳目薄等將文稿至少各抄寫四份,以至日久資料無處存放,後乃改用半頁文稿紙或小型記錄紙抄寫,即使大師親手繪就的彩色滿月世界依正莊嚴圖案也是如此才得以幸存。因此這些文稿能存留下來,確實不易。
以上之陳述均爲大師論著情況,即教相方面。若事相修持方面,《年譜》中有超晔知曉的記述。大師證法身,得蒙本尊不動如來授記,將來成佛號松華如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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