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講
般若一直在集中談佛的智慧是什麼,菩薩的智慧是什麼。中觀講什麼呢?大家慢慢慢慢會發現,中觀是要建立一個見地。我希望大家慢慢慢慢能夠建立起學習、追求中觀、了解中觀的興趣,因爲學習中觀是非常好的事,不管是學佛,做生意,做政治家,都是非常好的。一般來說,這個世界上的問題,都是因爲某一個人有很極端的想法開始的。比如說極端的佛教徒,比如說一個很極端的金剛乘,你根本沒辦法躺下去睡覺,爲什麼你的房間裏佛教到處都是,有很多極端的。而極端是這個世界最基本的一個問題。我們說中觀,不是落在任何一邊。所以,中觀的哲學,不只是讀起來舒服,實際上你每天都可以了解。
學中觀的時候,雖然中觀的書非常多,有聖天菩薩寫的,但是多半的學校選這本《入中論》,就是進入中觀。在這本論裏,有很多中觀的對手,不同的學派實際上對于是我們的對手。但是慢慢講這部論,你就會慢慢發現,所謂在這個論裏,我們討論或者是辯論的對手,每一個對手都是我們自己的執著和概念。
佛教,尤其是佛教的論師們怎麼樣?一個特征的特征,必須要沒有叁種錯誤。第一,你所涵蓋的意義太廣。第二,你的意義涵蓋得不夠廣。第叁,就是你講的這個特征根本不可能。
如果我跟你講,筆的特性或者特征是什麼?如果你很聰明,你絕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除非你聽到人們講我手裏拿的這支筆是什麼特征,你除非聽到他這樣講,不然你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因爲第一個問題,他問你筆的特征是什麼?一定要說這支筆的特性是什麼?但是年輕的和尚,剛剛開始學辯論,永遠要搞錯。辯論的時候,有很多小的方法讓對方犯錯。他們跟對手辯論,會最先問筆的特征是什麼,等到對方講了一大堆,他就會說我說的是這支筆的特性。現在說這支筆的特性是什麼。對于這個筆的特性,你可以寫一本書,寫不完。很多和尚在辯論的時候,因爲怕自己的定義涵蓋不夠廣,所以把定義講得很長很多,最後又會犯太廣的毛病。
現在說這支筆的特性是什麼?這個筆可以寫字,這個特征對不對?是錯的。因爲如果把手放在墨水裏蘸一下,也可以寫字,但是是手指不是筆。所以說這支筆的特性是什麼?你可以說,這是你手裏拿的一個東西,然後說白色的,頂上和底下有兩個黑點,你都可以講出這些特征。如果說你手上這支筆的特征,是你手上拿的東西,然後是白色的,這樣就會犯第二個錯誤,你的涵蓋不夠廣,因爲這支筆上下兩個黑點沒有講。如果說筆的特征是什麼呢?能在天上飛,或者在地上走,那就是第叁個錯誤,不可能。所以,你所給的定義或者說特征,都要沒有這叁個錯誤。大家有沒有不同意這一點的?也許,您會覺得這種方法來定義東西,很狡猾、詭辯。這當然是很多印度的哲學家發展出來的。
除了我們學定義之外,還要學一下分類,把現象分成兩大類,一個是組合式的現象,一個是非組合的現象。所以說,如果一個中觀的學者坐飛機到一個國家,要填入境表,說你的性別是什麼,只有兩個,要不然就是男的,要不然就是女的,中觀就會說萬一有人是不男不女,你不會有第叁個讓他填。爲什麼呢?因爲這樣表示你不知道怎麼樣分類。所以,你要學怎麼分類,分類的益處。我們全部的現象,依照佛教的分法,分爲兩大類,組合的和非組合的。你同意不同意有第叁種的分法?有沒有說既組合又非組合的方法?
先談一下組合的。第一個問題,組合現象的特質是什麼?(回答:可以分開)。這可能犯涵蓋太廣的毛病。(回答:不只一個。)這個有點意思了,不只一個。但是有一點點的問題,你說的“一”,很可能變成非組合的東西。但是“一”也是一個組合的東西,因爲沒有“二”就沒有“一”。所以大家要學這個,中觀就是非源發性的,有一點越來越接近。但是那種答案,說這個東西不是緣發性的,這個答案太模糊,因爲這樣的話,你的對手立刻會反問,什麼叫緣發什麼叫非緣發,你還要定義它。
月稱菩薩對這個問題有一個很奇怪的概念,他認組合的現象有叁個特點。他認爲任何一個現象,只要有“生、住、滅”這叁個情況,這就是一個組合的現象。“生”還分生的生,住的生,還有滅的生,滅的生實際上就是住的生開始的。大家不要讓月稱菩薩這麼簡單的,他講什麼你都聽。也許這叁個其實哪一個不需要,或者是加哪一個,這個講法根本不對,因爲這個很重要,很有意義。爲什麼呢?在我們心裏,永久、常的概念,如果你把這叁個建起來,立刻把心裏常的概念打破了。舉例說,什麼是常或者永久是什麼?《中觀論》第一句話問你,常的特征、特質是什麼?我們生爲一個平常人,就說太陽,這麼多年天天出太陽,這個就是常。這個東西一講出來,本身就是矛盾的。爲什麼呢?因爲他說如果是常,根本不能繼續下去,因爲所謂的繼續,表示有時間在裏面,什麼是時間?時間就是生、住、滅。所以說持續本身就是無常。當然這個好象是無“常”,很重要的一個東西。
任何東西會改變,就表示它是一個組合的,每一個東西都是這樣的。在生、住、滅叁者之間,哪一個最重要?(回答:生。)有沒有講別的?(回答:滅。)你不要忘了,滅本身也有生,生本身也有滅。所以你要很銳利地發現,如果是本身沒有滅的話,就永遠是生,不會改變。就是因爲生有滅,所以住才會生的出來。當然,這叁者生、住、滅都重要,多半的哲學家會認爲,叁個裏面真正困擾我們最大的是“生”。爲什麼呢?比如我們爲什麼來到這個世界上?宇宙的起源是什麼?因爲生這個問題這麼重要,所以你會問我爲什麼會在這邊?所以有了這個問題,那些原來想占人家便宜的宗教家就出來占你的便宜。在這本書的第六章,我們會非常仔細地討論什麼叫“生”。剛才講了一些讓你知道我們以後怎麼樣學這本書。
這本書的名字是《入中道》,這本書的名字應該讓你能夠對這本書有一個大概的印象。第一個要注意,什麼叫中道?記不記得前面講過,極端是一些問題的基本,不要忘記,這邊我們主要是要建立我們的見地。有兩種見地:究竟的見地和相對的見地。不管在相對或者是究竟兩方面,任何一個道理、哲學,如果不落于極端,就是一個好的、正確的道理。有兩種極端,或者我們中文說有兩邊,有兩種辦法分,一種就是分成兩類,一種分成四類。比如長、短,如果你分出這兩個中間,你就有一個錯誤的見解。這種見解到最後,就會讓你有一種不和諧的狀況。如果說四種極端,或者是四邊,是哪四個呢?我們說存在、不存在、既存在又不存在、既不存在又不不存在,這個是我們說的四邊,如果你掉到其中某一個,你的見解就是錯誤的。這種見解,會讓你有一種不協調的狀況。
身爲一個中觀的學者,你要超越這四個邊,現在簡單地講一下。簡單說,這個房子是存在的,1993年已經不存在了,我做過的這個夢既存在又不存在,有一些東西是你根本想都想不到的,這種東西就是既不存在又不是不存在的。除了剛才講的這四種現象之外,如果你可以找到任何一個其他的現象,你可以講出來。這四個實際上可以合成兩個,就是我們說的短和長。所以存在會變成長,不存在就是短。其實很多的佛教徒都掉在這四個裏面的其中一個。你說他掉在哪一個呢?所以當佛教徒在談空的時候,我們講的是空、大空什麼的,什麼東西都不存在。這個實際上是佛教徒掉在不存在的陷井裏,在理論上是這樣的。很多佛教所謂的修行人也掉在這四個極端裏,哪一個?有人說是既存在又不存在。還有別的嗎?最後一個。有些修行的人坐在那邊,什麼也想不到了,這是成佛,這是第四個。有一些佛教大師把這種狀況歸類于你突然昏倒、昏厥、病變,把這種現象歸在這一類,這是很不好的狀況。
所以,超越過這一切,就是我們現在講的“中觀”。我們明天再講“入中”。
提問: 既然無常在改變,又說住,住是沒有改變的?
回答: 我們說的住就是改變,住也有滅,也有生。這個問題很好。學習這個定義、特質是很好的辦法。當我們談到苦的時候,很多金剛乘、修行人都會談到慈悲,同時又談到苦。但是在理論上,我們根本不了解什麼是苦,我們討論一下什麼叫苦?苦的特征是什麼,或者是苦的定義是什麼?(回答:痛、悲傷。)包括在痛苦裏面,不快樂、痛苦、生死、無名,都包括在裏面了。各位不但是一個哲學家,還是一個很好的哲學家,幾個字代表了很多的意義,這個痛苦包含了很多的意義。(回答:念頭、妄想、思想。)我們這邊講的是痛苦,想得也蠻快的,執著也不錯,我們在講苦,他剛才說期望。變動和痛苦其實是很好的,但是佛教還有另外兩個,另外一個就是“沒有自信”。這四個是苦的特質或者是定義。
所以在這個情況下,你會注意到痛苦並不一定是你的頭痛。以這個定義來說,你買一輛意大利的跑車,也可以是痛苦。如果你來看這個,你就知道買一輛意大利跑車,今天買了,明天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也符合痛苦的條件。
月稱,大家都認爲他是一個表現空性的著作,是最好的一個人,或者是表現有關空性的東西的最好的一個人。一個論師在寫一部論的時候,一定要以一個佛所講的經爲根據、支柱,月稱菩薩在寫這部論的時候,是根據《華嚴經——十地品》
我們叫做入中,有“入”字。原來梵文的名字叫(馬丁艾尼卡阿布塔塔),是“入”的意思。所以我們最先要講入中,入的是哪一個中,入的什麼中,及時如何入,怎麼入這個中。我們應該能夠進入兩種“中道”。一個是究竟的中道,或者說是意義的中道;另外一個,可以說是言辭上的,或者是顯示上的中道。《入中論》這本書,並不是直接進入究竟的中道。因爲這邊我並不是教你大圓滿,說這個就是中觀,並不是這樣的。究竟的中觀就是空性,什麼是空性?要超越四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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